【我的漫筆】
侯思傑
1964年12月22日,母親把我帶到香港,居住在姨母家。初來香港,沒有同齡親友,也沒交上新朋友,於是獨自玩樂。一星期之後是新一年,母親回越南翌日,姨母安排我到她朋友的建築公司地盤辦公室當「後生」(office boy)。地盤辦公室的職員都是中年以上的「管工」、「經理」等,跟他們沒有話題,何況還是上級和下級的關係,所以沒太多交談。放工之後,既然沒朋友,便得自尋消遣,獨自周圍逛,逛街逛百貨公司、看電影及去遊樂場。
當年特別喜歡去「荔園」遊樂場,那裡有不少趣怪節目,有當年才3歲的梅艷芳跟她姐姐梅愛芳演唱。而最受歡迎的是那個露天「話劇」舞台,由於劇目天天不同,且是即興之作,主題都是圍繞本土的生活來發揮,讓觀眾看得投入。最令觀眾感津津有味的是對白,因為夠「鹹濕兼底死」,所以台前永遠站滿人群,若遲來的就得站在很後的位置。站得太後,怎樣說都不及站在最前的睇得清楚看得開心。
每當我遲入場而要站在很後的位置時,我便「借頭借路」由尾不經意的慢慢的涉上前。因為是獨自一個人來,不像其他三五成群,一個人較容易涉位。我喜歡站在中間位置,這個位置令我感覺到周圍的人群好像是自己的朋友,笑時一齊笑、叫是一齊叫,無拘無束。當看到有趣的處境時,大家邊笑邊暢談起來,我也藉機搭訕,跟他們談笑。雖然只是很短時間的交談,也可彌補自己那份孤獨的失落。
所以,很難想像沒朋友的日子是怎樣拓落和飄零。畢竟,那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。同樣的發生在半個世紀前的中国大陸,那個年頭,中国沒朋友,來來去去只有阿爾巴尼亞和柬埔寨兩個算是友好國家。每年「国慶節」,這兩個國家的元首 ── 阿國總統霍查和柬國的施漢諾 ── 都會來北京道賀,與毛澤東一同站在天安門城樓檢閱群眾。中国便借機的向國內人民宣傳說「我們的朋友遍天下」。然而,國內人民卻反諷說:「對,我們的朋友遍天下,所有朋友都在阿爾巴尼亞」。
半個世紀後的今天,世界再起風雲,中國又陷於孤立的危機。
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日前出席在日本東京舉行的「美日印澳四國外長會議」,共同討論印太地區安全議題,學者指出,蓬佩奧此行最重要的意義在於凸顯中国日漸自我孤立「沒朋友」的窘境。與此同時,歐盟成員國元首與政府首腦將於11月16日齊聚柏林,舉行專門研究歐盟與中国關係的特別峰會,卻沒邀請中国參加,令中国陷於空前孤立。
當年,母親把我帶來香港後,她臨回越南前對我千叮萬囑:「你以前靠父母,加陣你要靠自己同朋友嘞。最緊要帶眼識人,識啲有知識同有才學既朋友,知道嘛?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