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89年,我的運氣跟國運一樣的不幸,兩個父親不幸先後離世。我也忘記是父親先離開,還是外父先離去。總之,同在這一年差不多時間先後離去。
香港電影業亦在這一年,因北京出現血腥事件之後,一落千丈。當我從越南奔喪後回香港,之前構思好的劇本,通通都要停頓。當年電腦還不盛行,所以一個一個「資料夾」成為案頭的擺設。
就在這個時候,接到從臺灣打來的電話,要我過去臺灣出任臺灣版《號外》城市雜誌的總編輯。香港《號外》的臺灣版權給當地猛人邱復生買了,在臺灣出版了一期,由於反應不好,邱復生的面子自然很難看。
邱復生的名字,在臺灣幾乎無人不曉,在香港也響當當。1970年代,香港無線電視的所有劇集全由他代理,同時也有投資香港電影工業。
面對著香港電影的不明朗前景,若繼續等的話,不知道等到幾時。當時的情況確實很壞,壞到行家碰面只會搖頭哀聲嘆氣,大家都將電影的衰退歸咎於盜版的猖蹶。其實,一個行業的滑落,必然有許多原因。既然眼前情況不妙,大家只能尋找新的出路。而我較幸運,在這個惡劣環境下,竟有人向我招手。

不過,我也不是立即的答應,反而思前想後了好幾日。最重要的是自己念念不忘「拍電影」。入電影行日子雖然很短,只有幾年光景,還不曾正式操刀的導演一齣影片,若我或暫時離開電影界,重作馮婦的走回文化界,這幾年的努力豈不是白費?我在想,雖然電影行業暫時出現困難,當好景再來時,我卻在臺北當編輯,豈不是錯失良機?此外,臺灣學者多如牛毛,兩地彼此文化不同,我如何駕馭?
無論我自己提出多少問題,都只是為了不想離棄電影行業,希望在這個行業有點作為。但,想到邱復生在電影行舉足輕重的人,若我不接受聘任,豈不是開罪了一位猛人?
於是,1990年正式出任《號外》城市雜誌的臺灣版總編輯。然而,在臺北工作時,無時無刻都惦念電影,尤其每有朋友來臺北時,我都不放過的追問他們:「香港的電影市道最近怎樣?」、「香港電影有沒有機會復甦」,得到的答覆都是無可奈何。
1991年返回香港後,感到很沮喪,香港的電影業已經變得面目全非。難道香港電影工業就是葬送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?正惆悵之際,接到《新報》副老總張毅成的電話,他說正要將《新報》的副刊革新,讓副刊變得緊貼潮流的脈搏走,於是由我來出任編輯。既然面前滂沱大雨,暫時借屋簷來避雨算是明智之舉吧。然而,不到半年,我便辭職。雖然電影未復甦,但20集的電視卻成為當時的製作主流,於是便轉向這方面工作。
雖然同是以影像來放映,但電視劇始終沒有電影的那種優勢,就好像電單車和單車,電影就是電單車,我願意踩單車只因希望保持「活動影像」的創作力和製作經驗,可在將來電影業這輛電單車弄好後,我可以繼續駕馭它。
我仍然要粉墨登場,飾「殺手。」
1994年,當爾冬陞導演的《新不了情》上畫,票房很不錯,尤其新加坡和馬來西亞,賣座奇佳,令香港電影的投資者眼前一亮,開始蠢蠢欲動。其中一位投資者馬天耀,將我很久以前給他的劇本原名《案中案》從櫳底找出來,改名《強姦案中案》,要我在兩個星期之內把它拍完。於是,我便執導這齣電影,在當時市道低迷的環境下,賣坐還算不過不失,對自己而言,可說有個交代。尤其當拿著兩本厚厚的《電影導演大全》時,揭開裡面,我佔了一頁。
爾冬陞的《新不了情》雖然賣座很好,可惜的只是一場虛火,未能將電影業起死回生,而電影製作好像已經過了夕陽而進入黑夜。那一年的平安夜,愁眉不展之際,我的「傳呼機」響起來,一看,原來是《明報周刊》的社長龍景昌叫我盡快和他聯絡。
1995年,正式與電影製作道別……
道而不別……
前天才剪接最新拍攝的舞台劇《戀戀大澳》、《閱讀的女人》、《屠夫義工》的宣傳片,還有一齣《好歌獻給你》在製作中。

(侯思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