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4年,拍完《生死線》之後,鍾珍叫我埋位,先替年青導演霍耀良寫一個《肉浦團》劇本。所謂「年青」,他與鍾珍差不多年紀,比我年輕近8歲。在這之前,鍾珍問過我有沒有閱讀過《肉浦團》這本書。我對她說第一次揭過是在12歲,在老父的書櫃發現這本書,但看不懂,只對書中的插畫有興趣。後來大了,讀得很有味道。她隨即問我若要我casting(選角),最好由誰來演出未央生和布袋和尚。我連想也沒想便立即答她說,曾偉權演未央生,布袋和尚由呂方飾演。
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習慣。霍耀良是電視劇的導演,導過電視劇《上海灘》,習慣了和編劇一起度劇本。我們兩人度好了劇本的分場之後,由製片鍾珍帶隊,連同美術指導一起前往韓國睇景,因為整部影片都是在韓國取景。我們來到選定的場景,導演和我對著實景預演,將演員的走位,要講的大概對白設計好,待我回民宿後便執筆。與此同時,美術指導也勾畫出服裝和佈景。

霍耀良這樣的作業方式雖好,但不是每個導演都喜歡這樣做。因為編劇、導演和美術同時間在一起創作,得出來的效果雖說統一,卻失掉分工創作的效果。
當我在漢城 ── 即現在所稱的首爾 ── 快寫完劇本時,鍾珍接到臺灣老板的通知,暫停擱置製作《肉浦團》,立即改寫一個惹笑的殭屍劇本。原來當時在臺北上映的一齣港產電影,由已故武術指導林正英主演的《殭屍先生》非常賣座,也同時引起很大迴響,許多少年人在街道上不是步行,卻學殭屍跳。見到這樣的情景,老闆在商言商的要買當頭起,跟著市場所起的變化而變陣,這是無可厚非。然而,對導演來說卻是晴天霹靂,霍耀良氣出火來,劈炮唔撈,而我只是洩一洩氣,很快收拾起心情,投到新的製作去。
我和沖印公司的老闆曾光展在《殭屍翻生》中也粉墨登場,飾演酒巴的侍應生。
畢竟,我入行才一年,對真正的電影工業剛開始有初步的了解,沒好勝的本錢,所以還是不要意氣用事,何況臨時變陣,在電影圈中非常普遍。而且我在這個突然的變陣中得到很多學習的好處,也是個得益者。
終於決定開拍《殭屍翻生》。鍾珍當時把編劇黃鷹找來,與導演陳會毅合作,我便擔當導演的助手。我跟黃鷹很熟稔,他是武俠小說作家,《大俠沈勝衣》、《天蠶變》等等都是出自他的手筆。此外,他也醉心於當電影導演。1991年,他導演完《魔高一丈》後便累極而辭世。確實是英年早逝!
至於導演陳會毅,他的花名叫阿B,他比我年輕三四年,我卻尊稱他為B哥。B哥是「洪家班」的首席武術指導。他在《生死線》中擔當武術指導時,我和他合作得很好,三個月之後再和他合作,完全不感生疏。B哥和林正英、尊龍和許多著名影星同屬武打大師粉菊花的愛徒。
不到一個月便完成了《殭屍翻生》劇本,立即展開製作。但,時間只剩下不足三個月,而中間還碰上農曆新年的大節日,怎好呢?無論如何都必須馬不能停蹄的向著交片日期而努力。
既然是殭屍片,全片90%以上夜景是必然,所以租了邵氏片廠搭景,將所有透光的窗戶用兩層黑色的厚步覆蓋,日以繼夜、夜以繼日的在裡面開工。在趕工下就得用三部攝影機分組(unit)拍攝。所以,一走進片場開工,起碼72小時以上不停的工作。要分辨日與夜,就得靠場務同事送來的食物才知道。例如送來粥麵和油炸鬼,那是深夜12點的宵夜;送來三文治和通粉+咖啡奶茶,才知已經早晨了。
經過七十多小時不停的工作後,收工回家沖洗時,當我把鞋脫下,腳底變得雪白,踏落浴缸痛得要命。減輕痛楚就得穿回襪子才沖洗。
睡了幾個鐘,又得起床趕去沖印公司幫手導演剪片,看有沒有鏡頭甩漏,若有就得記下來補拍。接著又要入片場工作。
來到農曆新,休息了四天之後,年初四開工。這場戲是王小鳳飾演死者,剛埋葬兩日,躺在棺材裡頭,遇著偷墳的錢小豪摸進去盜竊陪葬物。小豪一個不小心,嘴碰到小鳳的嘴,將人氣輸入小鳳身體內,令她再生三天。因小鳳在化妝,道具組擺好了棺木,燈光師打好了燈,攝影師要對焦距,我便爬入棺木躺下暫代小鳳,按足劇情的起身爬出棺材,整個過程讓攝影師對準焦距,到演員化好妝便可以立即拍攝,一分鐘也不敢浪費。
或許,有人覺得這是非人生活。無論怎樣,當電影上映時,看到觀眾的笑聲,大家都覺得很開心。也因為觀眾的笑聲和掌聲,牽引著我,今天仍繼續埋首創作新的作品《那一年傳奇》。